皓首回看当年事

       ——写在我班同学聚会之后

顾  震

 
 

          


    2023年12月8日我们高三(1)班17位同学在天伦之乐大酒店聚会,这是四年来的第一次,一共17位,已超过我班32位健在同学的半数,很不容易,大家都很高兴。见面后,除了问候身体、询问近况外,回忆学生时代的一些往事是不会缺少的,于是尘封的记忆被激活,一些几十年前的琐事又被翻了出来。几个小时的聊天,我居然听到一些以前不知的信息,并形成了一些新的看法。
    早就知道我校有不少同学对我们高三(1)班有点好奇,包括我的两个妹妹,对此以前我是不以为然的: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可好奇的?这次聚会,我们想起,以前方锡生同学曾经说过,附中的领导及老师认为,高三(1)班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班级,假如一个班级有几个尖子学生,这并不希奇,但像我班一大批学生学习成绩大面绩优异,而且又十分稳定,这是附中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方锡生同学已经过世,这是他以前在同学聚会时讲的。方锡生同学的父亲是方国兴老师,以前曾担任过附中教务处副主任,后来是我班班主任、数学老师,他们的话应该是可以确信的。
    这次聚会,周浩同学告诉我,萧惠年同学不久前和他及郑新仪同学见面,萧惠年是我班初中毕业后唯一一位考入苏高中的同学,文革后河海大学毕业去美国,后定居在美国 圣迭戈,现已退休。萧惠年说,她一进苏高中,就知道我们这个班级不得了(原话),萧惠年在我班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同学,然而进了苏高中,她在班里所有的方面都遥遥领先,是毫无疑问的领跑者!听了这话,我想起一件事,初二时我班一位名叫朱根凤的女同学要求转学,理由是学校离家太远。朱根凤学习成绩在班里属中上,钱振邦老师花了很多时间做她的工作,劝她别转学,她不为所动,钱老师无可奈何,有一次在我们面前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过了一段时间,朱根凤突然回到我们班里来,记得她很高兴,说她到了新的学校(好像是三中,我记不清楚了)什么都是第一,连毛笔字也是她写得最好!我听了一耳朵,当时没太在意,现在联系起来看,我班随意一位同学,到其它学校可能都是尖子。
由此看来,我们这个班级确实是一个难得的优秀集体,以前之所以我对此感受不深,用得着两句诗来铨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班这个集体由40个个体组成,班级是一个优秀集体,每一个个体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long story),听听这些故事,不仅让人饶有兴趣,而且有时你还会颇觉感动。
    在这次聚会中,我问徐顺官同学:“Рома(徐顺官的俄文名,也是他的绰号),你知道我对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就是那次早晨我们在路上碰见了一起上学的经历。”徐顺官有点茫茫然,我告诉他,高一时,有一天早晨徐从甫桥西街向南走,我从十梓街向东走,我们在凤凰街口碰见,一见面徐就迫不及待地问我物理课本上一段文字的含义是否是这样这样…,我吃了一惊,而且很是佩服,Рома上学路上都在钻研问题,真是分秒必争!于是我们两人就一边讨论一边沿十梓街转东小桥弄走进学校。事过以后我觉得此事对我很有启发,我应该向徐顺官同学学习,将这上学路上的20分钟利用起来。这一点我马上就做到了,但带来一个后遗症,就是以后我一个人走路会走神,后来骑自行车了,我仍然边骑车边想其它事,多次对认识的人视而不见;后来开汽车了,我发现自己仍然容易走神,只要汽车平稳行驶,我就会忍不住想其它事。这是很危险的,弄不好要出事故,所以逼得我每次开车前除了系安全带,还要摸一下大腿,开车时发现自己要走神了,就拧一把大腿!
    下面要说一位女同学,潘青平同学,她是中考后从(2)班转到我们(1)班来的7位同学之一。我后来才知道(1)班和(2)班的教学进度是不一样的,譬如俄语,(1)班比(2)班要快不少课程,这些需要这几位同学自己补上去。可能是潘青平同学太用功了,我觉得她的成绩几年中很明显地提高,到毕业考试时我感觉她已经是我班最优秀的同学之一。那时数理化成绩已经不能看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满分,真的要反过来查哪几位没拿满分,俄语还是能拉开一些差距的,我记得俄语毕业考试最高分是99分,有三人得到,徐天烈是一个,潘青平是一个,还有一个是我本人。我要说一句,那张毕业试卷难度还是不低的,除了少许语法及中译俄外,主体是一篇命题作文Вeсна Родины(祖国的春天),要求在2个小时中完成,可以说是挺难的。
    潘青平同学在苏州,由于文革中的一些事,目前与我班同学失去联系,其实她可以作为一个典型,起点比别人低一点,要赶上去,实现逆袭,听起来激动人心,做起来真的极其不容易!如潘青平同学还有兴趣,可以和班上同学聊聊,毕竟按我们的年龄,这样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吕晋瑞同学,是我班第一位过世的同学,他是我们的劳动委员,数理化都好,初中时就喜欢天文学,但是可能我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吕晋瑞初二就在周记上写科学幻想小说,还是连载。有一天放学了,我从东操场回教室,几位女同学在搞卫生,我看到周记本发下来了,好几位同学正争着看一本周记,我问她们在看什么,吴英同学说,吕晋瑞在周记上写小说,是连载的,真好看。过几天我问吕晋瑞,是不是在周记上写小说,他回答说:“是啊,差不多了,这次我要将它结束了!”回忆这些,我不禁感慨地猜测,像这样天马行空式的思想,在现在的初中生中可能不多见了(我不敢说一个都没有,至少不会多)。
    写到这里,我想稍为拓展一点话题:以前我们为附中的继承者--苏州十中的落伍痛心疾首,有不少同学提出,没有好的生源怎么办?对此我想过,可是好像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去抢吧!以前十中是完全中学,还可以从初中开始培养,现在初高中分开,那好像只能找几所初中联营了。不过我觉得,收进一般或较好的生源,经过几年有计划的培养,输送出优质的学生,还是有可能的。我们高三(1)班,追遡到底,是1960年进附中的试一(1)班,那一年不知为何没有进行小升初的统考,我班是四所小学的同学组成:沧浪实小、市实小、平直小学、新苏师附小再加上一位吴县唯亭的朱润琪同学。这40多位同学好像也没有进行过严格的挑选,因为第一年就有两位女同学朱金凤和吴文英被劝转学,原因是学习实在跟不上。我在回忆,那一群青涩又很顽皮(我班男同学几乎全部都爬上过瑞云峰的顶端,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的小孩怎么会很快就变成自我约束的中学生?我的看法是钱振邦老师起了很关键的作用!除了言传身教、身体力行外,他还在我们刚进校不久就提出两个三结合的学习方法:“课前预习、课堂认真听讲、课后复习三结合”,“当天晚上复习、阶段复习、期中期末复习三结合”,并督促我们这样做。坦率地说,钱老师所提出的几条并不都是恰当的,比如课前预习,我试了一下,根本不需要,阶段复习,实际上也不需要,但钱老师将目光的投射从教师怎么教延伸到学生怎么学上来,这是很高明的,是极有远见的,小屁孩脑子里原来是一片混沌,经过老师这么一指点,开始学会有条理地思考,转变就这样发生了,我觉得,钱老师有关学习方法的指点是我们转变的催化剂!我觉得,我们班同学之所以后来能取得较为优异的成绩,与我们讲究学习方法有很大关系,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学习方法,拼命做题目在我们班是会遭人嘲笑的,其实我班同学的生活还是比较丰富多彩的,男同学不少人喜欢下围棋,有人喜欢无线电,女同学不少人会乐器;说到体育,田径有一批人搞,足球有一批人搞,射击有人喜欢,桌球有人喜欢,好像很少有人晚上开夜车(不过也有传说,说某某人在学校自称不看书,实际上在家里拼命用功),反正我晚上睡觉从来没有超过10点。
    回归前面的话题,我想如果拿不到最好的生源,那只能努力培养能够收到的学生,将不是最优秀的学生培养成最优秀的学生,这才能显出英雄本色!这当然是非常艰难的,但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附中过去的历史能够证明这一点。我建议十中的领导及老师多关注学生的学习方法,多介绍一些好的学习方法,组织学生自己交流经验;另外,要建立淘汰机制,劝转学可能办不到,那能否搞点重新编班,总之要在学生中形成竞争。我以前问过一些孩子对中学母校的印象(那些孩子都是大学生或留学生),他们的印象都不好,觉得除了老师逼着做题,其它好像真没什么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与此相反,我们老附中的同学对母校都是充满感情,年纪大了当然有关系,但我们年轻时也讨论过同样的问题,感到有压力者有之,反感以至厌恶者绝对没有,看来搞题海战术,逼着学生拼命做题的路快要走不通了。
    说起来,我从未在教育领域工作过,现对着教育工作慷慨陈词,似乎有点不妥,但鉴于对十中现状的忧患及一丝不服气,鉴于一个老附中人刻在骨头上的自豪感,鉴于对附中老领导及老师们的感恩之心,我还是将我想到的都说了,作为参考吧!我还要寄语十中现在的领导(话可能不够客气,如觉得刺耳,你们可以跳过,就将这些当做一个老人的独白):教育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行业,它往往需要人将它当作终生的事业,所以最好不要将现在的岗位当作仕途中的一个台阶。
    皓首回看当年事,满目青山夕照明。
    这次聚会中有同学提出,这样的聚会以后每年搞一次,不知能否实现?
    珍重,原高三(1)班的老同学们!珍重,原江苏师院附中的老同学们!